第7章 自主决定探索CNM

有些人并不是天生就倾向于非单偶制，他们只是觉得这样更合理。这一点与性取向不同。一般来说，人们不会因为“感觉同性恋或双性恋很符合逻辑”，就真的变成同性恋者或者双性恋者。玛克辛（Maxine）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英国同性恋艺术家和插图画家，她将其与我们形成价值观的方式进行了类比。

我不认为多边关系是一种身份。很多人都会和我争论这个问题，但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信念。我认为拥有重叠的多段浪漫关系是正常的，也是可以接受的。我开始接触非单偶制时，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好吧，为什么我想要单偶制，为什么我应该单偶，为什么我的伴侣希望我单偶？”对于这些问题，我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所以，我没有这样做。所以，我就是以此为起点走上这条路的。

桑迪（Sandy），一位出生于 1950 年代初的美国媒体专业人士，成长在一个温和的基督教家庭。当他¹还是个小孩时，他的一位鳏夫邻居再婚了，此后他也在理智的指引下选择了合意非单偶制。

妈妈跟我说她是多么为他感到高兴啊，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啊。但我在想：当他们最终在天堂相聚时，谁才是真正的妻子，谁又会被残酷而悲惨地抛弃？我这个小家伙得出的唯一合乎逻辑的结论是，他们所有人会彼此相爱。这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尤妮斯（Eunice）是一位来自伦敦的三十几岁的活动组织者，对于她而言，这几乎堪比一个研究项目，尽管在她在2000年代末接触到多元恋时，相关的资源比今天要少。

我和我最后一个单偶伴侣分手了。自从我 15 岁以来，我其实算是一直都在谈恋爱——我想我最长的单身时间也就两个月。在这个时候，我决定花一些时间来了解自己。因此，我给自己一年的时间不约会，以确保我真的不是为了害怕孤单、或者无可救药地想要人陪而去约会。

在英国，多边关系社群与很多其他社群（双性恋、各种癖好、技术宅、酷儿）之间往往有相当大的交集。这是一个酷儿友好的空间。我通过其中一个交集社群认识了很多的多边关系者，和大量的人聊天，还做了很多阅读。我读了很多，能拿到手的都读了。在那年年底，我只是轻飘飘地转过头，就知道了：“原来我也是多边关系者呀。”没有挣扎，没有创伤。对我来说，接受这一点并不困难，当然我也知道，对其他人来说，这种情形未必总是完全典型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他们看到的别人关系如何运作之后的反应，或者更常见地，看到的是别人运行失败。玛瓦尔（Mawar）是来自雅加达的艺术和文化行政职员，她在某种程度上只是因为不想复制父母所经历的事情。她与父亲的关系并不亲密。她称呼他为“懒屁股（lazy-arse）”。她显然觉得母亲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因此，当她的朋友们开始约会时，她开始质疑周围所看到的事物。

我记得在初中，大约 14 岁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男朋友，我问我妈妈结婚和长期关系是什么样的。难道不会感到无聊吗？我妈妈说，经过很长时间的关系，伴侣往往会像家人一样，像兄弟或姐妹。我又问，这就是应该的样子吗？她说：“嗯，不是。但大多数人往往会变成这样。”

后来，玛瓦尔与一个男孩开始了一段关系，但她发现自己又喜欢上了第二个。

我觉得我的男朋友很无趣（一个朋友说他就像牛奶，温暖舒适，但仅此而已），而我的外遇是个艺术家；他很活泼，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等等（我的朋友说他就像葡萄酒，有趣而令人陶醉）。我必须在牛奶和葡萄酒之间做出选择吗？如果我两者都想要（或者需要）呢？就这样，我对情感关系进行了更多的探索，并找到了 ENM。

人们接受合意非单偶制还有其他原因，尤其是因为一段关系无法满足他们的性需求。伊万（Ivan）和雅娜（Yana）于2010年结婚，但正如伊万所说：“随着婚姻时间的推移，你会发现它越来越不像曾经别人许诺给你的那种童话故事了。”这并不是说他不再爱雅娜了，而是他发现自己想要其他的性关系。由于他们来自相对保守的俄罗斯，他们在生活中没有机会真的见到合意非单偶制。

两难的选择是，你要么欺骗自己，要么试图控制自己。或者第三种选择是你试图打破这个框架。因此，经过一番考虑，并与雅娜进行了一些谈话之后，我们决定，我们都有兴趣打开我们的婚姻，所以这是第一步。我们认为，出轨不是发生在裤子里，而是在脑子里。因此，与他人发生性关系而不出轨是有可能的。

对于凯瑞琳（Kerilyn），一个二十多岁、居住在伦敦的受害者服务专业人士，她意识到自己有一些小众的性癖。她处于一段长期的单偶关系中，但她的伴侣并没有跟她一样的性癖，因此她开始自己探索。出于对探索各种癖好的兴趣，她找到了一个另癖（kink）和 BDSM 主题网站 FetLife，并意识到她需要一些她当时的伴侣无法提供的东西。

我认为如果我没有先接触到这些性癖，我可能就不会走上非单偶制关系的道路。在那之前，我走的是一条非常刻板的道路。我记得我在发现 FetLife 时，第一个聊天的人就是非单偶人……我越深入 FetLife，就越意识到我现有的关系并不奏效，尽管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自己内部的问题解决好。

库珀·贝克特（Cooper Beckett）是“秋千架上的生活（Life on the Swingset）”播客的联合主持人，也是《秋千架上的生活》（My Life on the Swingset）一书的作者，他认为，对许多人来说，简单的二进制单位并不能囊括、或者说表达两个人的全部性存在（sexuality）。就库珀而言，他既是多边关系者、同性恋者，也是一名换偶者。在过去，这往往意味着人们要么默默忍受，要么就走上连环单偶关系的道路。

就我自己的情况而言，更多地是我和我现在的前妻共同地、几乎同时地意识到，在我们关系之前，我们没有机会进行性爱领域的探索，因为我们很年轻就在一起并结婚了，而且我们都想和其他人发生性关系，进行更广泛的探索。我们想，嗯，我想我们就离婚吧。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别的路可以选。

但因为我有个朋友随口说了一句，我才知道，换偶的社群依然存在的，实际上这个社区可能比 70 年代的全盛时期更大、联系更紧密。这改变了我的世界。

毫无疑问，性是人们开放关系的一个主要因素。新奇和变化都有其吸引力，满足特定肉体需求的愿望也是如此，无论这些需求是在出于 BDSM 领域，还是出于人们性爱人格的多面性。有时这会导致纯粹的性关系，有时则会发展为一段新的关系。

对其他人来说，感情比性更重要。他们可能会发现自己在浪漫的层面上被不止一个人所吸引，或者被“自己选择的家庭”这一想法所吸引，或者被一个界限模糊的群体或部落所吸引。有些人认为自己是无性恋者或接近无性恋者（分别被称为“ace”和“gray-ace”），并鼓励他们的伴侣去找别人满足他们的性需求，因为他们不想放弃他们的浪漫联系。

合意非单偶制适合你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问道，“我才开始读这本该死的书”。确实有道理。

首先要说的是，“不要”完全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答案。因为要有同意才可以。如果有人是因为希望你变成非单偶的人，才把这本书给你看，请放心，谁都不该期望你去做让你感觉不对的事情。

我采访过的大多数人都是出于情感、智力、性和（或）社会方面的原因，接受了合意非单偶制。这符合他们认为自己应有的面貌。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他们天生就不是单偶的人，这与外部因素关系不大。

然而，有些人之所以探索 CNM，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应当对 CNM 持开放态度，或者是为了留住伴侣或取悦伴侣，甚至是为了吸引某个潜在的伴侣。如果你就是这样的人，请暂停一下。

任何人都不应被强迫成为单偶人或者非单偶人。胁迫也是确实会发生的。这属于虐待。我们将在本书稍后部分详细讨论这个问题。

然而，我还是鼓励你继续读下去，原因无他，只因我们都可以从合意非单偶关系的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然后可以用来建立更快乐、更健康的单偶关系。

这可能是一个好时机问问自己，非单偶制到底是哪里让你感兴趣了。是觉得那样做比较“正确”？还是仅仅出于好奇？这个理念是让你觉得挺好的，还是觉得不太能接受？你是本身就想要非单偶的关系，还是只想从中学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如果你在一张纸上描绘出你的理想生活，那么这张图上的情感关系部分，是否会包括不止一种恋爱关系或性关系？拥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伴侣或恋人，会让你感觉更安全、更被需要、更充实、更满意、更有与他人的连结感吗？你是否宁愿只有你和另一个人组成一对情侣，不管是传统的还是其他的模式？或者，你更希望只有一个单一的、单身的你，自给自足？

对于那些迫于压力、为了取悦他人，或者甚至只是因为非单偶制似乎与时俱进而探索这种关系的人，他们的结果往往很糟糕。我需要再次强调的是，本书的任何部分都无意否定单偶关系的正当性，只要它和其他任何事情一样，是完全自愿的，是关系内部双方都想要的。

和别人的关系本来就很难，如果再追求那些不适合自己的关系，那就更难了，而非单偶关系并不总是一个轻松的选项。我非常同意，要鼓励人们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你的直觉告诉你非单偶关系不适合你，那这应该足够让你放慢脚步了。

上世纪60年代，性解放的语言曾被一些人滥用，他们挪用性解放的语言对别人实行性强迫。CNM的语言也有这种被挪用的风险。如果你依然觉得哪里不对，请再次翻阅本书关于同意的部分。

那么，如果你决定探索一下非单偶关系，该做些什么呢？有一些问题值得你在开始之前先问问自己，并在探索过程中加以审视，这些问题写在下面了。诚实地回答这些问题并不见得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尝试过某件事之前，很难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感觉。有些人以为拥有不止一段的亲密关系会很容易，结果发现并不简单。还有人认为不安全感或嫉妒心会让人受不了，结果却是令人惊讶地并非如此。

而一段关系一旦打开，很可能就覆水难收了。这个问题值得慎重考虑：如果已经知道自己的伴侣与他人有身体或情感上的亲密联系，这会不会让你很难回到之前不知道的状态（或者根本回不去）？

这没有简单的办法。当你从思想实验转变为现实实验时，即使进行了全面的研究和深入的思考，你也未必就准备好了迎接现实给你情绪带来的打击。这里可没有什么水晶球来帮你预测未来。

如果一个人此时并没有一段既有的关系，可能情况会容易一些。没有那么高的风险。尽管如此，花时间思考你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也不算是浪费时间吧。那么，这里有一些问题可供参考：

• 一段情感关系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更重要的是有人可以一起生活，还是情感上和（或）性爱上的亲密关系？
• 在你的身份认同里，“我和某某是一对”是很重要、能决定你是谁的一个部分吗？
• 你有没有体验过这种情况：同时喜欢不止一个人，然后就出轨了；或者觉得自己有义务在两人里面选择一个。
• 在恋爱期间，你是否反复地对别人产生过幻想？
• 你对自己“公平”对待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并同时满足他们的情感和生理需求的能力，有多大信心？
• 你觉得“分配时间去陪伴不同的亲密朋友”这件事的难易程度如何？
• 你是否觉得在恋爱时，自己有时会忽视重要的友谊，从而也给自己带来伤害？
• 你是否担心你的伴侣会喜欢别人胜过喜欢你？
• 你对自己的吸引力有多自信？
• 你有强烈的自我价值感吗？

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回答这些问题，也不用着急。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们将听到许多不同的人讲述他们的非单偶经历。他们可能会让你对其中的许多问题有所思考。

只要你觉得准备了，可以随时回来讨论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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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otnotes

1. 原文就是 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