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忠贞多边关系
忠贞多边关系（Polyfidelity，或者直接叫 POLYFI），讲的依然是我们在上一章中提到的各种星座组合，不过是把这些组合的门给关上了。在大多数三人组、四人组、正方形和各种多边形组合中，人们也可以跟外面的人约会。如果他们约定，不可以去找外面的人，这种做法就叫做“忠贞多边关系”。这为一种不太熟悉的做法增添了一个熟悉的维度。正如尤妮丝所说：
在“封闭式”或者说“忠贞多边关系”的关系中，人们选择只在一个小组合内部约会，比如说，三五个人，五六个人，不管这个群体中有多少人，并且只和这个群体中的人约会。尽管有些人（愿意，有些人也确实）达成了这类协议，但这往往不是很典型。
或者，正如持怀疑态度的夏洛特所说：
忠贞多边关系最好的理解方式是：多人参与的单偶关系，或者“单偶+”。在同一段关系里有三个或四个人，但ta们完全不在关系之外约人。所以，这基本上就是有更多人参与的单偶制，它和单偶制有同样的问题，也同样令人讨厌。在非单偶制中，它是最像单偶制的一种。
忠贞的多人关系，有着悠久的历史，常见于鼓励群体内自由恋爱的邪典崇拜（cults）和宗教团体中。例如，早期的基督教和拜火教（Zoroastrian）的一些教派否认财产权（以及婚姻，因为婚姻被视为财产权的一种形式），并鼓励群体内的性自由。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激进教派和千禧年（millenarian）教派也常常崇尚自由恋爱。更著名的例子出现在 19 世纪的乌托邦社群，其中大多数也拥立宗教的、或者社会主义的偶像。最著名的也许是纽约州的奥奈达社群，该社群从 1848 年持续到 1881 年，一度有 300 多人在一起生活和工作。成员们都认为自己是群婚的一份子。
随着 20 世纪 60 年代反主流文化的到来，自由恋爱的社群变得更多、更世俗化，甚至更多样化了。1971 年至 1991 年期间，旧金山地区的凯丽丝塔（Kerista）社区就是一个特别有影响力的社区。多边忠诚（polyfidelity）和同喜1（compersion）这两个词就是由凯丽丝塔成员创造的（后者借助了一种类似占卜板的装置）。凯丽丝塔人对后世影响深远，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习惯于详细记录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以传单、报纸和漫画书的形式大量散播这些资料。
然而，从当代的角度来看，很多此类团体都存在很大问题。这些团体普遍以一个强势、有魅力的男性人物为中心，在一些案例中，性关系是在领导人或领导层的指导下进行的。凯莉丝塔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并未取得同意的情况非常普遍。
众所周知，上世纪 60 年代的自由恋爱运动基本上可以说是由男性领导的。而从 80 年代末到 90 年代开始形成、一直延续到当下的多边关系运动，从一开始就主要由女性领导。在 2020 年代初，女性承担了大部分的组织工作，出面接受媒体采访，策划组织各种会议，撰写书籍和博客，并且在多边关系不断演进的理论思考上，女性的主导作用也远远超过男性。
忠贞多边关系的历史中有这样的一个倾向：各种狂热崇拜的创始人几乎都是男性，而且他们大搞自由恋爱和内部的忠贞，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这一现象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一些人对忠贞多边关系的看法，即使在今天也是如此。然而，有一些倾向于非单偶制的人，可能来自特定的宗教或文化背景，那么忠贞多边关系可能会让他们感觉更熟悉、更符合传统；正如夏洛特所说，它是“多人参与的单偶关系”。
希亚姆（Shyam）和拉蒂（Rati）这对伴侣是来自印度南部的职业人士，他们就发现自己跟第三人的相处出现了问题。她不是典型的那种来试验新生活的单偶制人士，而是希望保留单偶制的某些方面。这就是那种期望与现实发生冲突的案例。
拉蒂：我们之前的伴侣——我们是三人组。她在之前的关系中严格遵守单偶制。她在尝试，但在很大程度上，她知道自己是专偶2的人。我们开始发现，我们的三人关系中也产生了一些迹象。
单偶制的人想要试试新口味是可以的，但我认为我们需要更清楚地了解我们的未来计划，认识到未来与其他人交往的可能性；即使这一段关系是牢固和持续的，以后也可能会有（其他人），大家也都会有自己的计划，因为你不会想丢掉你独立的个体身份。所以搞清楚这一点也很重要。因为她的观点就是专偶的，就是两个人合二为一，所以每件事都要步调一致，而对我们来说，即使我们希望有一个三人家庭的未来，我们也希望保有自己强大的、有个人主体性的生活。
希亚姆：她认为三人组是非常专偶的。对她来说，这是一场偶然的爱情。她是个单偶制的人，不能接受别的，一点弯都转不过去的那种。然后她爱上了我们俩，然后她有了这样的想法：OK，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所以我们还是专偶的，三个人是固定的。没有别的事情了，不会再开放了，诸如此类。我从这里面学到的一件事是，有些人的脑筋就是完全单偶制的，他们很专偶，床上功夫也很好，但是在其他类型的关系中就过不下去。
拉蒂：我们非常平等，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我们并不信奉等级制度，对每个机会、每件事，大家都是平等的。我们唯一非常注重的就是隐私，这是个大问题，因为早在计划和她约会之前，我俩就已经公开了伴侣关系。所以有一定数量的人，比如他的朋友和我的朋友，已经知道我们是多边关系的人，但由于她朋友的性格，他们很保守，她的家人也很保守，她不能透露我们是三人之家，她甚至不能透露自己有伴侣了。所以这是很难处理的事情。
希亚姆和拉蒂的第三人伴侣，对他们继续与其他人约会感到不舒服。她想要的是一个封闭的、内部保持忠贞的三口之家。然而，即使这样也无法真正解决她面临的所有问题。
希亚姆和拉蒂的三人组合还有一个有趣的方面，那就是他们的伴侣会因为“认为自己没有办法公开露面”而觉得沮丧。这种事不常见，其反面更为常见：即既有的伴侣二人不愿意让他们的第三人共同出席社交场合，因为他们没办法或不愿意向朋友和家人公开自己的生活方式。
希亚姆：她的家人真的很喜欢我们。我们都会和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真的很关心我们，但同时她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些人是我真正爱的人，我想对家人敞开心扉，但她却做不到，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有时候我们会争论，会吵起来，内容大概是“你们是一对，我却不是，我这算是什么？”所以她感受不到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有什么名分。这就是她的感受，这种感受会蔓延到我们的关系中，引发争吵，我们不知道该如何适应，因为这是她家庭中保守的一面。
拉蒂：我们跟她说，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或者任何你想告诉的人，我们都没意见的。她确实告诉了很多朋友。她甚至失去了几个朋友，因为他们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事。所以我们告诉她，想说就说，自己拿主意，但这样做可能会带来很多后果，可能会导致一些危险的情况。
希亚姆：有一次我甚至提议，我不介意向她的家人坦白我是她的男朋友，如果这样说可以帮得上什么忙的话。但显然她不愿意。
拉蒂：她不想这样。她说她觉得这样很危险，因为我父母已经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了，她只是一想到我们俩是一对情侣就不开心，她也没法真的跟家里人公开，就算她说他们是一对，她家里人也不会真的把这话当回事。
显然，希亚姆和拉蒂与伴侣之间所面临的问题并不是忠贞多边关系所特有的。不过，忠贞多边关系，由于附带了对交往更多人的限制条款，确实有可能成为一些人眼中最糟糕的CNM形式。你仍然没有自由去约会你喜欢的人，而且你需要处理更多的关系组合。
在一个四人组中，要处理的关系就多了：首先是有六条单独的关系（A 与 B 的、A 与 C 的、A 与 D 的、B 与 C 的、B 与 D 的、C 与 D 的），可以配成三组相对应的“关系的关系”（A+B 与 C+D 相处、B+C 与 A+D 相处、A+C 与 B+D 相处），四组“1 人与其他 3 人之组合相处”的关系，还有一条是涵盖全部四人的关系。这就是 14 种关系。当然，就其重要性和所需的注意力而言，这 14 种关系中的许多关系可能只是非常微弱地存在着。不过，这样看起来，无疑还是单偶制简单多了。
这也许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解释为什么忠贞多边关系相当少见。不过，正如我在上文所说，如果这种方式适合你，而且每个人都真心实意地同意这样做，那就可能只会给你们带来单纯的快乐了。
请允许我提出一个特别需要重视的问题。一些人组成POLYFI 团体的部分原因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性传播疾病的检测，这样内部的性生活就无需使用阻隔式避孕措施（barrier contraceptive）了。
一般认为，这样的想法最终都不会很好。忠贞多边关系与单偶制面临着一些相同的威胁。如果有人违反协议，在没有采取阻隔式避孕措施的情况下，跟外面的人发生了性关系，他们并不总是会马上坦白（事实上，团体的运行机制可能会加剧这种情况——要向多个伴侣承认你做了错事，比只向一个伴侣承认，可能要难一些，因为这样一来，群体中的每个人都必须使用安全套，直到可以确保所有人都健康无误的时候）。这意味着这一群人都有可能受到感染。如果这人不坦白，后续就会导致大家产生被背叛的情绪，甚至造成一些偏执的情况，尤其是如果还不清楚问题是如何产生的。这可能会破坏整个团体。在 CNM 中，最好的建议往往是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性健康负责，而不是指望别人来保证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