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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关于二人情侣的那些事……

在等级制的多边关系中,位于最中心的可能是,哦不,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一对情侣1。二人情侣绝对值得好好说道的一件事。如果你愿意勇敢地走进他们的自然栖息地(比如像迷宫一般的宜家商场),你甚至可以在野外对他们进行研究。

先不说宜家。我们的社会存在一种结构性的成见,即更偏心于二人情侣,而这种偏心有时会以不健康的方式延续到多边关系中。许多合意非单偶制的情侣,或多或少都有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现有关系的本能,这种本能往往会给关系增添浓重的等级色彩。

在某些情况下,这与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和他的情妇、妻子和园丁类似,差别也无非是一步远还是两步远的区别罢了。是的,在多边关系中,你承认你的情感世界里当然有情妇和园丁的一席之地,但他们仍然是情妇和园丁,无法享受家里这对男女主人所享有的特权。

来自英国的跨性别女性贝琪(Becky)对此觉得没什么好忍的。

要让我来说,这就是一种“某些人的情感比其他人更重要”的观念。我有一个朋友处于等级森严的多边关系中,成员是丈夫、妻子和我的朋友,她的待遇就一直是很不公正的。如果要见面时大家不在一起,那一定是她动身去别人的地方。如果他们在这个国家的另一端买了房子,那她也得跟着搬过去。那一对妻子和丈夫似乎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妥协,我认为这对她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问题的根源往往是谁能制定什么规则的问题。2有时,这些规则归结起来无非就是:限制伴侣与他人充分交往的自由——类似于有时会出现在单偶制和换偶关系中的一些规则,说的是“任何事都不能影响到我们”,而这其实是不可能的法则。这是魔法哥(Magick)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我过去的大多数 POLY 关系都是分等级的。这需要经过一些协商,而协商的结果,就像是我最初和某个人在一起,后来遇到了其他人,(第一个人)就会说“好吧,这很酷,但我有条件,……”,然后就造成了等级制度。我从来都不喜欢这样,而且,作为一个干过好几次这种事的人,我肯定不想再这样做了。我完全赞同贝琪的话:你仍然在根据自己的感觉,而不是别人的感觉,来对别人的行为做出规定。这和单偶制的那些议题是一样的,我遇到的就是完全相同的这些问题。我现在对我交往的任何人都说得非常非常清楚,如果我遇到了其他人,那是跟你完全没关系的另一回事,你知道的,如果能有某种方式使得所有的这些关系都能同时运转起来,那就很好了。

不过也有一种观点认为,等级制的多边关系,只是实事求是地反映出我们周围的这个世界而已。关系里,不是每个人都能对ta们共同的那个爱人做出相同的承诺、或者承担相同的责任,而且确实有很多人认为,不论谁在一段关系中投入了时间和精力,那都可以(而且也应该)获得认可,而等级制多边关系就可以实现这个目的。

在多边关系的圈子里,经常会区分描述性的descriptive)等级制度(例如,认为长期的婚姻伴侣关系实际上就是比新的邂逅更重要)和规定性的prescriptive)等级制度。“规定性的”指的是:按照某人的意愿而随意建立起来的等级制,理由只需要“我觉得就应该是这样”,例如:“我可以想跟谁约会跟谁约会,但你只能和我批准过的人约会。”

在我采访过的人中,有相当多的人反对一切等级制度,不仅反对恋爱伴侣之间的等级制度,而且反对不同关系之间的等级制度。那些自称为关系安那其主义者(RA)的人,通常在哲学上接受这样一种观点,即:恋爱关系本质上不应该比非恋爱关系享有特权,正如我们在前文已经看到的那样。

相反,更多的POLY人依靠洞察(discernment)和协商来明确描述性等级制(客观存在)、独断专横的规定性等级制度(使人感到不公平,或者对人具有操纵意图),以及如何处理这些制度。

你的关系越接近单偶制,就越会产生一种错觉,让人以为你们的关系是安全的。我觉得这还是很诱人的,尤其是当你刚开始接触非单偶制时,更容易趋向于这些理论上更安全的结构。我见过的大多数采用等级结构的人,都是刚开始接触非单偶制的。他们经历过的结构和伴侣都比较少,他们的想法是,如果我可以跟你说“你是最重要的”,你也说“你是最重要的”,而且我们都同意对方永远在自己心里排第一,那么我们之间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那不是真的。甚至在单偶制中也不是真的。我之所以选择非等级结构,之所以选择单人多配偶制,是因为我宁愿选择残酷的事实,也不愿选择愉悦的幻觉。我觉得,我这样做的理由有一部分是这样的:如果我现在在住院里,除了我的亲密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会来。我预设我伴侣应该要来的,但我拿不准,我们也没有明确地讨论过这种事。

——丽兹·鲍威尔博士

给不同的关系贴标签这件事太常见了——朋友、男朋友、同事、未婚夫——以此向亲近的人和广泛的社交圈子表明他们的关系性质。鉴于 CNM 关系具有多样性,这种情况在非单偶制人群中更为常见。一个人使用的术语不仅对他们的关系有重要意义,而且对他们的看法和你所谈论的人的感受也有重要意义。想象一下,有人在介绍自己的伴侣时说:“这位是我的丈夫,而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大多数人都可以因此推测出一些事情,当然也有可能猜错了。“丈夫”这个词不仅意味着一种法律关系(以及伴随其解除而产生的、一系列法律上的麻烦),还意味着一定程度的稳固性、承诺和现实生活的纠葛,而“男朋友(boyfriend)”这个词则没有这种含义。3。语言是有重量的。要把语言当回事,尤其是作为社交上的信号,包括向我们自己发出的信号。

这就是为什么在合意非单偶制中,“主要”和“次要”的说法(甚至还有“第三”, tertiary)远未受到普遍欢迎。反对的并不是谁真的会把自己的伴侣说成是主要伴侣和次要伴侣这件事本身(尽管这种情况肯定会发生),而是这种语言有可能会损害另一个人的内在价值。可以说,它贬低了关系里面的所有人。即使关系里有个人永远不会一起签下贷款协议,也会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不可接受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会出现剥削和虐待。

这可能成为一种论资排辈(pecking order,字面意义是啄食的顺序——译注),就是养鸡场里面的那种局面,总有一些凌驾于另一些之上,甚至可以对他人发号施令。如果人们被赋予了等级,他们就会在某些时候仗势欺人,并试图行使隐性或显性的权力,这种危险始终存在。有时,次要伴侣会觉得自己的利益被置于次要地位。

“主要伴侣”“次要伴侣”听起来还是有些负担的,所以一些更轻巧的词语开始流行起来。这些术语包括:“锚定伴侣anchor partner)”,指你期望与之共度一生的人;“筑巢伴侣nesting partner)”(或“栖息伴侣”,roosting partner,如果我们继续拿鸡打比方的话),指与你一起生活的人;“甜心(sweetie)”和“OSO”(other significant other,其他的重要他者),指的就是通常所说的次要伴侣;“彗星伴侣”则用来描述距离遥远、只会在机会合适的时候进入你生活的恋人,。

梅格-约翰·巴克说,我们必须仔细思考其中的内在动力机制。

把人放在“次要”的位置,是有危险的。我们需要问一问,当我们说着(或想着)某人是“次要”伴侣时,我们是什么意思?这是否意味着分配给ta的时间少一点,或或者对规则的话语权更低,还是说,我们确实是把你当成了一个次要的人,你是可有可无的,如果在主要关系中出了什么变故,那么次要的人就必须直面“自己被出局了”的现实或者其他什么后果。

其他一些人,如治疗师、活动家和教育家 DK·格林指出,如果关系本身并不平等,却非要假装所有关系都是平等的,这样也会带来风险:

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主要”“次要”“第三”这些词,因为这意味着一个人的重要性有高低之分。我认为事实并非如此。我认为我的一些第三等关系对我来说同样重要,只不过是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对我来说,我和我的伙伴们就是一个大家庭,几十年来我们一直是一家人。我有五个孩子和六个孙子。那么,对我来说,这种关系比其他的要更重要些,最终我想我的孩子甚至比其他的还要更重要。所以你可以说我的孩子是我的主要关系,因为如果他们打电话叫我,我一定会去,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我觉得,比起使用“主要”和“次要”这样的说法,“每个人的优先顺序priorities)都有所不同”的说法会更受欢迎。大多数人都有不同的优先顺序,并且必须做出取舍。在求职时,你会把满足感放在金钱之上吗?在做消费决定时,你会把孩子放在自己和伴侣之前吗?你是选择与伴侣批准的朋友共度周末,还是选择与自己喜欢的朋友共度周末?做父母的,在做一些同时涉及好几个孩子的决策时,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自己心中就是有先后顺序的。从内在本质上来说,优先顺序并不是用来衡量爱的工具。

同样,在合意非单偶制的设定中,做选择也依然是必要的。即使是有意识地追求平等的人,也常常会发现自己必须做出排序和取舍,即使他们已经很努力做到公平了。

这并不是说,那我们就直接预设“首要伴侣的需求自动优先于次要伴侣的需求”,这不是一个意思。通常这种做法从一开始就会明确说好:“克拉伦斯是我的丈夫。我们一起生活。你只是我的……(省略号按你自己的想法填写。我很喜欢70年代英国情景喜剧中的那个说法,玩票的4。)”

说破天了也就还是那句话,同意。许多人其实是主动选择成为次要关系,因为他们不想投入更多的时间或情感,也不想承担更大的责任。其他人感觉自己成了次要伴侣就会离开这段关系。但这需要主要伴侣们有足够的坦诚,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实际上在哪个位置上。

有些人选择甘居次要,是因为关系里有明确的界限,让所有人都不会有超过实际的期望值。我问梅格-约翰,这样做有哪些积极作用。

了解自己的位置,我想这算一个。还有就是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跟别人是什么关系。有些人非常喜欢做次要伴侣。同样,我读到过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有些穆斯林妇女会选择做次要伴侣,因为这可以让她们保有自己的职业,而在英国伊斯兰社群这种极具特点的微型文化中,做主要伴侣是没有这种机会的。因此,人们喜欢等级安排或等级制度中的特定位置是有原因的。而且,这样做也更诚实。

(但是)很多人都会假装采用平等主义的POLY模式,但实际上却还是等级制的。有人会得到占到更多的时间,或者实际上对规则或其他方面有更多的控制权。

“Poly.Land”博客和多本书籍的作者佩吉·特纳(Page Turner5)想出了一个相当巧妙的词来形容这种“从后门溜进来”的等级制度:隐性等级制sneakyarchy6)。

那么,“主要”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它可以是我们对其感情最深的人,也可以是对其承诺最认真的人,还可以是一个人对其做出的投入最多的人。

主要关系也可以是经过关系里的所有人都同意,才居于优先地位的。“我们可以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在有利益冲突时把彼此放在第一位。”

“主要”这个词也可以只是描述性的,也就是,对你们实际情况的描述——你们在多大的程度上,被共同的历史和经营关系的投入,把两个人的生命绑定在一起:是你们在科茨沃尔德(Cotswolds)的小屋(或圣彼得堡郊外的别墅)、你们的孩子小鲁弗斯和泰坦尼娅、还是桌上的斯波德(Spode)高级餐具套装……7(在此填入符合这种文化印象的其他生活碎片……)。

有时,甚至在大多数情况下,作为主要伴侣也要承担一些责任——稍后再详述。

在一些案例中还有这样的区别:“主要”的意思是此人对伴侣做出的选择,尤其是对恋爱对象的选择,具有一票否决权。这种控制他人及其关系的强大权力显然会被滥用,并可能将我们引向一些非常黑暗的道路,但 DK·格林认为情况并非如此。

在有些关系中,他们绝对有否决权,而在有些关系中,他们没有。在我的关系中,我相信最初两个(我的伴侣)都有否决权,事实上,公平地说,即使到了今天,如果他们中的一个对我想要发展的关系不满意或不舒服,那我就不会发展那个关系了。因此,从本质上讲,他们有一种否决权,但这并不是一种结构性的产物,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实际上发生了。他们的幸福是我的头等大事,我想,除了我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幸福最重要了。

我认为,对我来说,做我的“主要”伴侣,就是说我永远会回家,这是我们的定义。我总是永远都会回来的。

有时,等级制度甚至不是有意识的。有时,仅仅只要成为“一对情侣(a couple)”,就意味着,即使你们在某些重要的方面不再只是一对情侣——比如说你们都跟别人组成了情侣——你们却还是表现得像一对情侣,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唯一的这对**情侣the couple)。在相互理解和同意的情况下,这种隐含着的边界,也可能对关系中的每一个人都挺好。

例如,如果安娜(Ana)欠下了 5 万英镑的信用卡债务,对于她的主要伴侣瑞秋(Rachel)和次要伴侣德米特里(Dmitri)来说,这件事的意义可能截然不同。德米特里仍然可以与安娜忘记烦恼、享受快乐。德米特里可以带安娜出去吃饭,吃晚饭还可以继续喝酒,因为 5 万英镑的债务不是他的问题。另一方面,瑞秋认为她和安娜为彼此营造的家岌岌可危。她觉得不能花 100 英镑去吃饭喝酒,因为她们必须在月底之前拿出 2000 英镑。作为主要伴侣,你得把对象的好与不好全盘收下,一手是82年的玛歌酒庄葡萄酒,另一手是22年的雷鸟酒庄葡萄酒。

至少从理论上讲,作为次要伴侣,你有一项奢华的特权,那就是不用碰那些棘手的事情。我之所以说“理论上”,是因为在实践中,很多可能被认为是“次要”或者“第三”的伴侣,也不得不在对方遇到困难时承担情感重任。事实上,很多时候,“主要”关系中的问题会被扔给其他人去解决,特别是如果这一对主要情侣为了“保护”自身稳定而想要别人出来背锅的话。

还要考虑到这一点:对于共有一套住房的情侣来说,如果要考虑的问题是要不要花费 2.5万英镑扩建房子,也许可以选择不征求其他伴侣的意见;但如果是在考虑要不要搬到 200英里以外去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对该二人关系之外的人,例如父母、子女、朋友以及任何其他伴侣都会产生实质性影响。如果某些事情会影响到其他人,那么问题就是“他们是否有发言权?”在等级制的多边关系中,有时他们确实没有发言权。

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的是,这种情况也并不鲜见:人们在同意某种做法(比如自己当次要伴侣)以后,留下“买方遗憾(buyer’s regret)”。也许,做一个次要伴侣的实际情况并不符合他们的设想。也许他们的想法、需求和感受发生了变化。也有一些人同意“当配角”,虽然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在更平等的条件下建立关系,但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最佳选择(second best)。在合意非单偶制人群当中,有一种倾向是将这种情况合理化,认为只要有良好合理的规则、大量的沟通和协商就可以解决问题,或者干脆说“好吧,你当时明知道自己答应的是什么事”。再次引用梅格-约翰·巴克:

我认为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倾向。再说一次,这里我说的也包括我自己,人们喜欢用这种极客思维来处理所有这些事:如果我们能拿到一个清单,上面一条一条列出了处理关系问题的正确方式,或者处理多边关系(或者别的什么关系)的正确的规则,我们就能摆脱所有痛苦,可以尽情享受快乐。没错。这等于是不承认我们的潜意识中的那些想法,所有那些真正充满情感的东西:当我们在讨论关系问题,尤其是涉及情感和性欲的关系时,所有那些对被拒绝的恐惧,以及对归属感的渴望,这些都在其中。所以,是的,我认为我们确实有一种倾向,那就是顺从那些我们可以感觉到不太对的事情,甚至我们要过了很久才能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我们就是在渴望那个特定的人,或者这种特定的爱,或者某种归属感。

在 CNM 圈子里,关于是否存在情侣特权couple privilege,有时候也表述为 couples’ privilege)这一问题,存在着一些争论。有时,这就像是一群善意的社会学家陷入了语义学的泥潭,并且喝多了廉价的雪利酒。

特权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话题,尤其是因为,很多享有某些社会和经济优势的人,就像很多人一样,只关注他们所没有的,而不是他们已有的。你可以享有相当多的特权,却完全不觉得自己享有特权。如果你担心你的工作、你的感情、你的债务以及你的孩子在学校过得很艰难,你可能不会去想你是多么幸运,因为你是白人、男性、受过教育、异性恋,并且可以不用人帮扶地靠自己走路。不知怎的,即便是去设想,这些问题如果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而且他还是黑人同性恋,似乎也并不能帮助人们意识到:一个只需要操心自己经济来源和个人生活的人是有多么幸运。在理想的情况下,可能人人都会更加意识到这一点,更经常、仔细地数一数自己的福气。

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他们所享有的结构性优势,也许是因为他们害怕被要求放弃这些优势,或者他们感到内疚或羞愧。这些都没什么用。有用的是觉察(awareness)和同情。不要内疚,不要焦虑,只需要温和、积极的行动。每次都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情侣特权嘛……意思是,你对一切的预设,依然以你在原始关系中的预设为基准。有一个简单的测试可以检验这一点:“理应一视同仁(sauce for the goose is sauce for the gander)”。

一个伴侣提出的请求,甚至是“要求(demand)”,和另一个伴侣提出的同等的请求,是否可以得到同等对待?当“但是ta只是你的男/女朋友啊。我是你的……”这样的话从人们口中吐出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只是”这个词是多么轻视另一方的需求和感受。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有时,情侣特权会在不知不觉中发挥作用。

当凯瑞琳(Kerilyn)开始和蒂姆(Tim)约会时,她发现自己处于次要的位置。蒂姆和波比(Poppy)结婚了,因此,正如我们已经听到过的,凯瑞琳事先特意和波比谈了谈,以确认她是否对事情的发展感到满意。起初,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波比开始不太能接受了,并开始加强控制。

问题就在这时开始出现了。

实际上,我之前和他妻子说过话:不过只是在我们第一次约会之前,在电话里简单聊了几句。我和他是在一个kik[8] 群里认识的,我们开始是在群里聊天,我们后来在线下群聚上见面了,就像朋友一样,然后当我们谈到要不要试试看约会的时候,我和他妻子聊了聊。我的意思是,这有点奇怪,因为她当时怀孕了,但她表示,她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这是一种平等的开放式关系,如果她想做任何事情她随时都可以做,而且其实他们已经这样子有一段时间了。

后来波比开始强硬推行某种程度的控制,这让凯瑞琳觉得很不舒服。

的确是有一些规矩,比如在我们在一起睡觉之前必须(向波比)汇报。比如,在某些地方过夜是有规定的。所以,如果我们在约会,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我们也非常火热,他就不一定能跟我回家。他必须在那个周末回去,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然后也许下个周末我们就可以做爱了。而我们,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地方,我想我可以理解不希望有人在你的空间,我不记得具体的规则是什么,我只知道在他们家,有一些地方是我俩不能用的。但这些规矩感觉也是随口编的,尤其是因为还有很多关于他能不能来我家的规矩,真的给人感觉规矩很多。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厌倦了“我们两个人无法独立决定什么时候可以做爱”的状况了。这感觉就像,我开始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别人在做决定——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多久可以见面——感觉很专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也许我应该更加理解她当时正处于孕期,而且她可能也不怎么出来约别人。

凯瑞琳的经历说明了等级制多边关系可能存在的一些问题。

首先,无论是否被明确理解和接受,波比都认为自己可以对凯瑞琳与丈夫的关系做出规定。凯瑞琳并没有为蒂姆和他的妻子制定规则。

有时,凯瑞琳会觉得这些规则很专横。她肯定会时不时地感觉到,似乎波比设置条件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一种自己还能控制局面的感觉。她制定的一些规则似乎比别人的规则管得更宽。

一方面,为蒂姆和凯瑞琳在蒂姆和波比家中的行为方式制定规则也许是可以理解的。正如富兰克林·沃(Franklin Veaux)所说,很多情侣都认为“在自己的床上不能与其他人发生性关系”。

老实说,在我看来这是合理的,因为这关系到自主权,也关系到界限。人们常常混淆界限和规则之间的区别。但界限会直接影响到你对自己、对你的人、你的思想、你的情感或你的财产行使权利的机会。我们可以合理地说,我会为谁能碰我设置界限。我可以规定你可以对我做什么,比如不要碰我那里,不要做这件事。

我可以规定你怎么处理我的东西。我可以说我不想让这个人住在我家,这完全是合理的。我不是这样的人,但有些人对自己的床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他们的床代表着他们的圣地,他们觉得另一个人出现在这个圣地是一种侵犯。我自己没有这种感觉,但我能理解,我认为这是一种合理的界限。

POLY 活动家旅馆老板乔勒斯(Joreth Innkeeper),对此表示同意。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对自己的物品有很强的占有欲,这主要是因为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经常会遇到一些欺负我的人,他们会偷走我的东西,并利用我对物品的依恋,换一个形式再次折磨我。另外,我还是一个内向的人。我需要很长时间来充电,因此,我的个人空间是我回归清净、充电补能的地方。所以,我是那种把我的床,我的房子,我的房间看作是我的空间的人,其他人进入我的空间是一种侵犯,所以你必须得到我明确的邀请才能进入我的空间。

至于蒂姆和凯瑞琳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什么时候可以做什么,比如蒂姆必须先向波比报备,才可以与凯瑞琳发生性关系,这些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不是为自己的个人、空间或财产制定规则,而是在控制他人的关系。是的,我们可以同情波比。她怀着孩子了,她有事需要蒂姆支持也是理所应当。问题似乎不在于她和蒂姆商定他们二人何时可以在一起,而在于波比规定了蒂姆去见凯瑞琳的时间,以及他们在一起时能做什么事。凯瑞琳在这件事上不仅没有直接的发言权,而且她的感受显然也没有得到考虑。

到这一步,绝对可以说,有人的沦为次要地位了。波比实质上拥有否决权。她的行为也相当具有控制性。

如果你认为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其实并非如此。希亚姆(Shyam)刚刚开始实行合意非单偶制,就被卷入了一段功能失常的关系中。

在遇到我的伴侣之前,我几乎是 SOLO POLY 的人。我和一对情侣约会过一段时间。尽管他们认为自己是小众性癖的关系,就是那种统治/臣服(D/S)关系,但他们的虐待行为却相当严重。基本上,丈夫是在利用他作为支配者的权力来控制他的妻子。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他会把她推向我,然后不断给我发信息说,你为什么不约她出去?你不考虑一下吗?但与此同时,他所做的就是欺骗她去见其他人。当她质问他时,他就会说“你是我的奴(sub),你无权提问”之类的话,这变得非常有毒,我不得不退出。

希亚姆的经历再次提醒我们,等级制的多边关系形式(实际上也适用于所有关系模式)都有可能被滥用。这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难事。这只是同意的问题。

如果关系里的每个人都能欣然同意每一条提议,那么从根本上说,这段关系算是好的。如果涉及胁迫,那就不好了。因此,考虑到这一点,请尽情享受自己在关系中的地位吧:主要伴侣,次要伴侣,以及三等、四等、五等、六等、七等、八等、九等和十等伴侣。当然,也可以使用军衔:上校、总警司、永恒的陛下、水槽下的橱柜清洁工——随便什么都行。如果这能让你们开心,那就祝你们好运!但是,请尽量知晓自己在干什么,并且睁大眼睛。


  1. 译注:这里使用的是couple。在本书其他地方,couple和partner都译为“伴侣”,但是鉴于本章专门讨论couple,即“由两个人组成的伴侣组合”,为了避免混淆,本章的couple均译为“(二人)情侣”,而伴侣则专用于partner。

  2. 原注:有关规则和协议之间的主要区别,请参阅《规则和协议》一章。

  3. 原注:boyfriend和girlfriend这两个词(字面意义:男孩朋友和女孩朋友),如果要用在成年人身上,那应该先打一个问号。法国人使用 petit ami 和 petite amie,坦率来说,这也是把人当小孩了。至少汉语的nan pengyou和nü pengyou更好,它们的意思是“男性的朋友”和“女性的朋友”(man friend and woman friend)。

  4. 译注:原文为bit o’ fluff,即bit of fluff,这个词通常指一个随意的、不严肃的恋爱或性伴侣(通常是女性),有时带有轻微的轻视或居高临下的语气。

  5. 译注:这其实是一个笔名,直译为“翻书人”。但是根据Page Turner自述:“it’s so close to my real name that it doesn’t even really feel like a pen name”,这个名字和她的真名很像,所以这里就还是按处理真名的方式音译成佩吉·特纳。

  6. 译注:这个词融合了“sneaky”(偷偷摸摸的)和“hierarchy”(等级制度)。译者能力有限,没能发明一个同样好读又好记的中文新词,只好予以直译了。

  7. 译注:Cotswolds是英国郊野地区,位于牛津的西部,以风光秀美著称,也位列 “杰出自然风景区”之列。Rufus and Titania是常见的小孩名字。Spode是英国著名的瓷器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