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性爱

人们对合意非单偶制最常见的预设，可能就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性”。如果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真的，但也不一定是人们想象的那样。

单偶制的一个根本问题是，它只能满足相当有限的性需求和恋爱需求。单偶制不仅假定在关系开始时，而且假定在长期关系中，双方在性爱方面会。它忽视了人们的性能力甚至性取向可能是多变的这一可能性。

有趣的是，女性似乎比男性先受到影响。拉斯维加斯内华达大学的玛塔·敏娜（Marta Meana）认为，“长期关系对欲望，尤其是对女性欲望的影响很大。”她将此归咎于“关系的制度化（institutionalisation）、过度的熟悉化（overfamiliarity），以及角色的去性化（desexualisation）”。¹

同一篇文章还提到了英国和德国的纵向研究，这些研究表明，当女性与伴侣同居时，她们的欲望会比不同居时更强烈。无论从哪个角度解读研究结果，单偶制似乎并不是为长期的性吸引力（hotness）而设计的。

然而，单偶制的理想却要求人们在性生活中至死不渝。有些人找到了一种可以克服这些限制的方式，有些人则没有。在某种程度上，人们对浪漫和情感亲密的需求也是如此。

与此相反，CNM 的一大优势在于它为各种性存在（sexualities）和各种程度的欲望留出了空间。

对某些人来说，比如佩妮（Penny），合意非单偶制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性。在三四年的时间里，她曾经和大约200个男人上过床。然而，她仍然需要从这些关系中获得其他东西。

（我和我的伴侣）总是在讨论我们需要的是CNM的什么东西，因为我们对亲密关系有不同的需求，比如性亲密关系、情感亲密关系、智力亲密关系。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性方面的亲密，比如身体上的亲密，还有思想上的亲密。因为我喜欢见面，不仅仅是为了性，我还想和对方聊聊天，讨论讨论，开动脑筋。

利兹·鲍威尔博士（Dr. Liz Powell）认为自己是一位对性爱呈积极态度（sex-positive）的心理学家，她对此的观点也类似。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对她来说，性在她与他人相处的方式中占据着更加重要的位置。不过，她也是认为合意非单偶制的人不会遵从任何特定刻板印象的第一人。

我的自我认同是“巨性恋（megasexual）”。巨性恋是我和瑞贝卡·海尔斯（Rebecca Hiles）想出来的一个词，用来形容那些与半性恋（demisexual）相反的人。半性恋者需要产生浪漫的关系才能体验到性欲，而巨性恋者则需要性关系来体验浪漫的欲望。所以，我是一个“做爱优先”的人。

我觉得在跟人产生性爱的连接之前，我不算了解这个人，我无法确定我们的关系是否会好起来：因为性是我了解一个人、认识一个人并与之产生联系的一种方式。我有一个好朋友是无性恋者，她也是多边关系者，她有几个不同的伴侣，他们都很好，她非常爱他们，只是没有性生活，这对她和她的伴侣来说都很好。

当然，也有很多非单偶制的人，比如莉兹的朋友，他们的非单偶倾向主要表现在情感上或感情上（emotionally or romantically）。性的成分可以是有限的，甚至是完全没有的。一段（或一组）多边的关系，绝对不是必须要有性爱才算得上多边关系。它们也不一定必须要有浪漫情感的。有些人是无浪漫倾向（aromantic），有些人是无性恋（asexual）。

也许这正是合意非单偶制的核心所在：只要参与的各方毫无保留地表示同意，那么它可以涵盖“单偶制”这个概念之外的一切。由于单偶制的范围相当狭窄，因此根据定义，CNM 的范围很广，包容性也很强，它几乎包括了所有的“经过同意的不只局限于二人之内的性”。

三P和多P

我知道你可能会认为，CNM就是3P、4P和性爱派对，但很多合意非单偶制的人根本不参与群交。相反，他们会在周日散步，为他们所有的爱人做一大锅乱炖（casserole），还会把自己落单的袜子记在心上，看是不是落在谁家里了。

不过，有些人确实会参加那种有很多肉体在一起的性关系。大多数人事先并没有学习过这种事情。学校的性教育往往不能接受“作为娱乐享受的性”这一概念，更不用说为你的第一次换偶派对提供方案了。所以，下面我来给你一些建议。

大多数情况下，值得好好思考的，并不是 “去哪里、干什么”，而是“和谁干、怎么干”，以及由此产生的万千感受。3P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幻想，也是许多情侣决定好了一定要去做的事情。

应该很简单吧？两个喜欢跟别人做爱的人，邀请第三个人进来就行。（转场画面：被熊追赶着离开。凄惨地下场。²）

如同合意非单偶制的其他方面一样，对于多人性爱，也没有什么指令性的操作指南。但以下几点你可能需要牢记。

同意！一切始于同意。每个人都必须积极主动并带有热情地加入进来。他们需要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所以……

找出每个人都想要什么。你必须诚实。

确保人人明白基本规则。有些人希望永远每次的3P对象都是之前没来过的新人。确保你邀请来参加派对的人都知道你们的规则，也要注意有的人可能会产生意料之外的情绪。（出于这个原因，有些人建议，对于第一次3P，可以雇佣一名性工作者。每个人都知道，那些情绪感受本就不在计划之内。）

谨慎选择你们的第三人（或者你要加入的情侣）。与两个人之间的化学反应相比，三个人交错的化学反应要复杂得多，因此，你们的实验在刺鼻的烟雾中宣告失败的可能性大为增加。

先协商，再上床。性教育者绿子（Midori）是巧妙谈判的女王。她的建议是将谈判融入玩乐的流程中。如果今天的主题是“秘密审讯”，你可以抡起一盏灯，穿上长皮大衣，戴上单片眼镜，对你的性伴侣进行史塔西³式的审问。或者，你只需问“嘿，如果我们做了这个，然后呢？再后面做什么呢？”人们往往会抓住你抛出的故事，为它续写下一章。

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他们需要的注意力。集中精力让其他人感觉自己像是百万富翁。新鲜感是诱人的。

如果最后“嘭（poof）”地一下失败了，最常见的原因是：有人感到自己没人理。当然，遇到一个新人时，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人身上是很正常的。这完全可以理解。局面上还会有一种倾向，就是认为原伴侣肯定没什么，“因为ta一直都挺好的啊”。当这个“没什么”“挺好的”状态维持不下去的时候，那些你还不熟练和（或）可能会很难搞的情况就会出现了。无论如何，定期谈一谈肯定不是件坏事。问问伴侣还好吗、并进行眼神交流，也很好。有些人建议在大部分时间里与其他人保持肢体接触（前提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哪怕只是捏捏手或搭搭肩。这可以让你更敏锐地捕捉到他人的肢体语言，这样你就能更快地知道你所关心的人还在不在线。

许多参加群交的人认为，群交是一种强大的训练工具，可以锻炼心理和社交的技能。能经常与自己对话也是件好事。自己能尊重自己，就可以保持良好的状态，但是肆无忌惮的自负可能就没那么好了。如果你有“我是金子般的上帝”这种想法，就像电影《几近成名（Almost Famous）⁴》一样，还是赶紧回到现实吧。 “我是女神”的想法也不行。

确保定期接受性传播疾病检测（这不仅是一种礼貌，更是必不可少的），并始终保持安全性行为。我们将在另一章中讨论性健康问题。

准备好使用多个避孕套：给玩具用、给阴茎用，还要给会碰到体液的手指戴上外科手套（每接触另一个人的体液就换上新手套）。你不仅要保护自己和另一个人，还要保护你们三人或更多人，以及每个人的其他恋人。

玩乐派对和群交

记住妈妈跟你说过的：要穿干净整洁的内衣内裤，万一被车撞了呢⁵——确保你看起来像是刚洗得干干净净的样子。

来参加淫趴（orgy），绝不意味着一个人就想跟场上的每个人做爱，所以不要以为你可以随随便便加入别人的性爱过程。可以站在一边看（但一定要时刻留意要尊重别人的空间），但像福尔摩斯那样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或者像一个业余妇产科医生那样品评人家，是绝对不可以的。保持一个让别人感到舒服的距离。如果有人想让你加入，他们会邀请你，没有邀请就不要加入。

不要被拖入你不喜欢的性爱过程。你有绝对的权利说不。如果你觉得不是很喜欢，那就离开。

不要成为那个让人退避三舍的事儿逼（或者事儿屌）。放松一点，自在一点，只是到处逛逛就很好，故事会自然发生的。

要一直关注是否还存在同意。如果有安全词，请确定你真的知道这个排队里大家约定的安全词是什么。至少要问一句“你觉得这样可以吗/这样好吗？”别忘了对某种行为的同意不等于对另一种行为的同意，也不等于之后接着对某种行为继续同意。

如果是第一次，就不必急于求成。如果你们感觉合适，那就还会有第二次的。你可以负责场上的润滑油和安全套，或者更好的是，负责泡茶（这在一些淫趴中是真实存在的。我的一些英国受访者明确表示在淫趴上能喝上一杯好茶是多么重要）。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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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otnotes

1. 原注：《无聊的性爱》，《大西洋月刊》，2019 年 2 月 14 日。（‘The Bored Sex’, The Atlantic, 14 Feb 2019. ）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19/02/women-get-bored-sex-long-term-relationships/582736/ ↩

2. 译注：这里原文是“Exit, pursued by a bear. Grizzly end off-stage.”
   
   - 其中第一句话来自威廉·莎士比亚的剧作《冬天的故事》的一句舞台提示，提示着剧中角色安提哥纳斯在舞台上被一只熊追赶着跑下场。这句话因为搞笑和难以呈现而臭名昭著，成为全剧流传最广的一句话，也是莎士比亚最著名的一句舞台提示。
   
   - 第二句话是后人的评论，其中grizzly既有灰熊之意，又有恐怖的、悲惨的之意，一语双关。作者在这里表明3P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什么也没有准备好，很可能遭遇失败。 ↩

3. 译注：史塔西（Stasi）是东德国家安全部的简称，集秘密警察、情报侦察、甚至犯罪起诉和审判准备功能于一身。对外开展间谍活动，因其间谍手段高超有效、内部纪律严格密不透风而跻身冷战时期世界顶级情报机构之列。对内监视本国人民，为公民建立秘密档案。至两德统一前，东德有约600万人被建立过秘密档案，超过总人口的1/3。（综合互联网资料） ↩

4. 译注：这是2000年的一部美国电影，导演为卡梅伦·克罗。本片讲述了一位15岁少年为了替《滚石》杂志写稿而跟随采访一支乐队巡演。他目睹了摇滚乐手对音乐的执着，对成名的渴求，对自我的陷溺，对性和毒品的疯狂；也目睹了整个年轻一代的挣扎和迷失，以及摇滚乐所展示出来种种丑陋的一面，滥交、药物滥用、爱慕虚名、自我中心等。本片深刻揭示了摇滚乐队与跟团女粉丝（骨肉皮，groupie）的生活状态，也展示了美国摇滚乐辉煌年代的“滚圈”生态。（来源：综合豆瓣简介及影评） ↩

5. 译注：这是一句英语俗语，传达了一种时刻要保持体面和准备周全的生活态度。这句话的深层逻辑是：如果你遭遇不幸（比如被车撞倒），需要被送进急诊室，那么医护人员、警察等陌生人会看到你的内衣。穿一条脏兮兮或者破洞的内裤，会让别人觉得你是个邋遢、不注重个人卫生的人，从而在危急关头丢了面子，给自己和家人蒙羞。（来源：Gemini生成） ↩

6. 原注：坦率地说，这样的做法非常正确。没有必要仅仅因为你光溜溜地身处一个满是互相做爱的人的房间里，就放低你的标准。不过，有句忠告：不要把饼干屑弄到床单上。这种事不会帮你交到朋友的。 ↩